劳动号子

一

　　之前喝到某款牛奶，包装外面印着好几行强调自家牛奶咋好咋好的广告语，里面有句话很好玩：“我们的奶牛听着音乐产奶”。看着这句话，我莫名有一种自个被物化的感觉：我们大扫除的时候，不也是放着歌的么！

　　大扫除可以放歌这个习惯，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，印象里刘老师好像也没怎么提过。只是大概记得，可能是某几个同学来找我，问我扫地的时候能不能放点喜欢的歌，我一口答应后，第二周就开始了。没过几周，就有人开始上网查歌，接着就开始上各种网了，我就和他们约法三章——只能自己带U盘来，只能放U盘里的歌，把列表里的歌先挑好。就这样，这种“劳动号子”慢慢规范化了，甚至后来盛极一时的学科资料文件夹里，都有大扫除曲目的一席之地。

　　既然是预先选好，选歌的人就必然会考虑到自己不能随着性子即兴发挥，当场调首歌出来和一次性挑的太多没法放这两个前提，于是乎挑出来的都是些精品：音游的曲子、国内外红歌、各种流行音乐乃至NK-Pop都有。老实说，作为一个平常不怎么听歌的人，大扫除里曲目的多样性真的极大地提高了我的音乐品味。

　　不过，既然有精品，那也一定会有“精品”。能够让A19劳动效率下降到负的Lost Rivers和作为“民族音乐探索先锋”的《忐忑》成为了长期挂在没音乐放时大家嘴边的两首经典歌曲。挂在嘴边的还有被误伤的《国际歌》——作为和A19正好凑一对的B12，听到这首歌就会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挂在路灯上。
　　
　　刘老师倒是从来没管过我们选什么歌，换言之，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歌，都有在大扫除上放出来的可能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我还是很感谢刘老师的，毕竟，她的放任，让我们班的大扫除，有了不同于其他班的一片天地。

二

　　除了上面写到的两首嘴边常挂，其实还另有两首。

　　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帝的改版校歌。

　　我们学校歌算是晚的，不像后面几届。初二上的前后，周某人才在某节音乐课一时兴起把校歌教给了我们。说来也好笑，我们年代久远的校歌估计是因为录制的时候受技术限制，有几句录的特糊，由此也诞生了不少空耳。“尝试大胆的创新”一句，直接被听成了“考试大胆地抄袭”。

　　学校歌的时候，我就坐李帝旁边（因为当时我们都挺矮，所以都在第一排），我就听着他在那文思泉涌地听一句改一句，当时我俩还边改边笑呢。周末回家，我就看到了他在群里发的歌词，我就以为这件事结束了。结果没过两天，我一住读生在教室里就听到了别人带过来的李帝自己唱的校歌！

　　我当时就被雷到了。李帝真是学到了龚丽娜民族唱法的“精髓”，进行曲唱法的校歌愣是被他唱出了民歌的婉转。更好笑的是，改编的歌词里，什么“巍～巍～KTC，统治着整个的外校；滚～滚～她把，我们都赶出了外校”“迎接暴风考试大胆地抄袭”“五洲四海回荡着乌舟的足音”啥的全都安排上了，差不多把班上几个很有影响力的梗全都囊括进去了。

　　果然，这首歌一经发出，便火遍了一班的大江南北，各种翻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，大扫除放歌的环节也自然没有例外：从这首歌产生的那周起，班上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把这首歌拷进了U盘里，在班上的电脑上放；即便是过了几周基本上拿来放歌的U盘里都有这首歌了，也还是有人起哄要把这首歌放出来。

　　很自然地，轮到李帝做清洁的那周开始，他就注意到了这件事，并且开始设法阻止这事儿。别人眼看就要点到歌了，他就上去开玩笑似地把人家手拿开，重新换一首；遇到不肯换的，还难免会有点“肢体冲突”。对于这件事，我想着他当然也有正当的理由；人家都没付他版权费呢，凭啥就公开放，这不侵犯他版权么！

　　不过，这么做的结果反倒是大家都记住了这首歌，并且在后来歌与歌的间隙里，都会有人提议把这首歌放出来听听。

　　还有首在唱法上一样离谱的，B5翻唱的《Lemon Tree》。这首主要是把女中音生拉硬拽地至少降了一个八度，成功地造出了一种won’t gonna up or down的，像是为了应付Lynette布置的作业的听感，也因此被广为传唱。一样地，B5本人也极力阻止这首歌的传播，也由此收获了和李帝校歌一样的待遇，传唱至今。

　　写到这里，我想起来《哈利·波特》里的一段情节。 　　

在伏地魔归来的初期，权威媒体全面噤声，“吹哨人”哈利·波特被魔法部训诫，只有《唱唱反调》敢于发布伏地魔归来的报道。而魔法部副部长、霍格沃茨代理校长乌姆里奇果断禁止了《唱唱反调》，于是发生了以下一幕：

不知为何，赫敏一看到这些告示就抿着嘴乐。“你高兴什么？”哈利问她。

 “哦，哈利，你看不出来吗？”赫敏小声说，“如果她能做一件事绝对保证学校里每个人都会读采访你的文章，那就是禁止它！” 

看来赫敏说得很对。到那天结束时，虽然哈利在学校里连《唱唱反调》的一个角都没见着，但似乎全校都在引用那篇采访中的话。哈利听到学生们在教室外排队时小声讲，吃午饭时也讲，上课时则在教室后面议论。赫敏甚至报告说。她在古代魔文课前急急忙忙上厕所时，听到每个小间里的人也都在说它。

　　赫敏说的挺对，“如果她能做一件事绝对保证学校里每个人都会读采访你的文章，那就是禁止它！”这是一个传播学和社会心理学研究已久的话题：越禁止就会越流行。比如夏娃吃了伊甸园的苹果，就是“禁止”所激发的好奇心，真是根植于人的本性。这在心理学上也被叫做“禁果效应”或“夏娃效应”。 

　　我倒有点后悔没有尽早“将理论运用于实践”，要是那天早上放RbOH版《恋爱循环》的时候我能上去像模像样地阻拦一下，或许班里研究machine training的人还能更多呢！（迫真）

三

　　问各位一个问题：老师上课带U盘来是为了干什么？

　　是来拷文件的。

　　这个道理对于带U盘来放歌的大家大概也同样适用。事实上，开始放歌没过多久，轰轰烈烈的大规模文化交换运动就同步起航了。

　　班上能够拿来放歌的U盘，最少的也有两三百首歌，数量有了，面上的宽度就有了一定的保证。这么一来，“查漏补缺”就成了拷歌的主要理由。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情景：大扫除每每进行到一半，都会有好几个人如听仙乐耳暂明，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活，迫不及待地掏出口袋里的U盘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电脑面前把U盘一个个插上电脑，满怀期待地朝着电脑上的360U盘助手点去，然后——

　　然后电脑就卡住了。

　　没事，我们的人都是很有耐心的，等一下也没啥。只消一会，电脑就会恢复正常，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共产主义式的各取所需了。一般来说，人都是听到了某一首抓耳的歌才会去主动把这首歌拷过来，但也有整个整个文件夹（专辑）拷的。
　　
　　一开始，我们都只看见了多媒体那个logo下面的三个接口（一个3.0带俩2.0），因此每次只能插上三个U盘，拷歌还得排队。终于在无数次的等待后，有人偶然间发现，盖板后面居然还藏着六个接口！这下挺好，口子也够了，速率也上去了。犹记得当时USB3.0 to USB3.0那个速率的盛况，1.5个G的歌，没半分钟就拷完了。生产力的提升还是要靠探索啊！

　　作为穷苦学生党，借文化交流活动绕过版权限制大概也是来拷歌的原因之一，也是一个附加的优点吧。复制过程中，有人就偶然看见了别人U盘里的某个在网上要收费的专辑，一时兴起干脆就拷走了，这个习俗甚至延续到了后面没大扫除的时候。《最伟大的作品》发行后，B8某次在需要放歌的时候把里面的歌放了出来，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过去拷歌。

　　对了，说到这里，我们的电脑师傅B8对放歌的态度也颇暧昧。他自己也偶尔带U盘来放歌，有的时候看到别人的歌也会拷一下，但他自己对于别人拷他东西是非常警惕的，好像只有很少的情况会允许，就跟他讲话的风格一样，捉摸不透。不过有一点例外——是他作为电脑师傅的身份出现时——每到回教室的时间，他往往不顾人家歌没放完/拷完，就急冲冲地把人家窗口关了在那维护电脑；有时候人家拦着他关，他一急，干脆就把电闸一拉，走了。“我管你的！”

　　到后来，这“文化交流活动”倒真成文化交流活动了，啥玩意都可以过来拷，包括但不限于B5的本子游泳的美照、Duty Report要用到的PPT、乃至放出来大概能让人社死的各种.docx……

　　哦对了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没有讲。

　　是什么呢？

　　那天下午把U盘借给我的B10肯定知道。